读《跟随佐藤学做教育》的思考
一、困惑与觉醒:当“学习共同体”遇见乡土课堂
站在村小的讲台上,我常常望着教室里三十多双眼睛发愣。他们有的沾着泥巴的裤脚还没干透,有的手里攥着刚摘的野花,有的趴在桌上打盹——这些孩子大多父母外出务工,跟着爷爷奶奶生活。我曾以为,教育的责任就是“填满”他们,把课本上的知识塞进他们的脑袋,直到我读到《跟随佐藤学做教育》。
佐藤学说:“学校应是学习共同体,是师生共同成长的土壤。”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醒了我。我突然意识到,我的课堂里只有“教”,没有“学”;只有“命令”,没有“倾听”。那些趴在桌上的孩子,或许不是懒惰,而是被忽视的孤独;那些总爱捣乱的学生,或许不是顽劣,而是渴望被看见的呐喊。
在乡村,教育资源的匮乏常被归咎于硬件不足,但佐藤学让我明白,比教室破旧更可怕的是教育理念的荒芜。当城市学校追逐“智慧课堂”时,我们连投影仪都没有,但佐藤学的“倾听”与“尊重”却不需要任何设备——它只需要教师弯下腰,贴近土地,像农民观察庄稼一样观察孩子。
二、从“教”到“学”:一场静悄悄的革命
1. 倾听:让沉默的泥土发出声音
过去,我总是急于完成教学任务。一道数学题讲三遍,仍有孩子摇头,我便忍不住呵斥:“怎么还不会?”直到书中那个体育老师的案例点醒了我。班里的小林总在课上折纸飞机,我学佐藤学的方法,课后单独问他:“折得真好看,能教我吗?”他愣住,嗫嚅着说:“老师,我爷爷说读书没用,不如早点打工。”那一刻,我羞愧于自己的武断。
现在的课堂上,我会刻意留出“沉默时间”。提问后,孩子们可以低头思考,可以小声讨论,甚至可以跑到教室外的槐树下写答案。那些曾被贴上“笨”标签的孩子,竟能用树枝在地上画出分数计算的图解。佐藤学说:“真正的学习从倾听开始。”在乡村,倾听不仅是听学生说话,更是听懂土地传递给他们的生存智慧。
2. 合作:从“互相说”到“互相学”
我们尝试过小组合作,但总变成优等生的独角戏。佐藤学尖锐指出:“中国的小组学习是‘互相说’,不是‘互相学’。”我恍然大悟,在玉米地里,农民们互相借农具、传经验,从不分“优等生”和“差生”。于是,我把数学课搬到了菜园:量菜畦、算收成,让会种菜的孩子教公式,会算数的孩子学播种。当小芳用“一筐西红柿换两筐黄瓜”解释比例时,连最调皮的小刚都瞪大了眼睛。
三、扎根乡土:让教育从“悬浮”到“落地”
1. 课程重构:把课本种进田埂
国家推行“双减”政策,要求教育减负增效。在乡村,这不仅是政策,更是生存法则。我们整合劳动课与数学课,带学生测量水渠流量、计算农药配比;语文课上,孩子们写《给打工父母的一封信》,不会写的字就用图画代替。佐藤学倡导的“学习共同体”在这里有了新内涵:学生、教师、家长、土地,都是共同体的一员。
2. 教师成长:从“教书匠”到“研究者”
佐藤学提出教师要有“蚂蚁之眼”,扎根一线观察。我开始写“田野教学日记”:记录小燕为什么总在雨天逃学(她家屋顶漏雨)、记录学生用方言编的乘法口诀……这些观察让我发现,乡村教育的困境不是“落后”,而是用城市的尺子丈量乡土的价值。
四、困境与突围:在裂缝中寻找光
1. 政策与现实的碰撞
“乡村振兴”政策强调教育公平,但村小师资流动大,家长教育观念陈旧。我曾按佐藤学的理念组织家长会,结果只来了三位奶奶。后来我们改成“田头座谈会”,边插秧边聊孩子的变化。当奶奶们发现孙子能帮算卖菜账目时,终于露出了笑容:“读书还真有用!”
2. 评价体系的枷锁
统考排名像悬在头顶的刀,让我一度想放弃改革。但佐藤学的话支撑着我:“教育不是培养‘达标’的学生,而是培养‘完整’的人。”我们设计“成长档案袋”,收藏学生的种植日记、手工作品。当教育局领导看到孩子们用玉米须编的“中国结”时,感叹:“这才是乡村教育的魂。”
五、结语:教育的根,终要扎进泥土里
《跟随佐藤学做教育》没有给我速成的药方,却给了我一把锄头。在乡村教育的田野上,我学着像农民一样耕耘:尊重每一株幼苗的习性,倾听每一寸土地的呼吸。当城里的同行谈论“元宇宙教学”时,我们在田埂上建起了“土地元宇宙”——这里有分数与收成的换算、有课文与蛙鸣的和声、有被尊重的沉默与被唤醒的尊严。
佐藤学说:“学校改革的答案在现场。”而我要说,乡村教育的答案,就在孩子们沾满泥土的手心里。这双手可能暂时写不出漂亮的钢笔字,但能种出养活中国的粮食;这双手可能解不出奥数题,但能编织出连接传统与现代的草绳。教育的使命,不是把他们连根拔起移植到城市的花盆,而是让他们的根,在乡土中扎得更深、更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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